“我妹夫, 你大哥方河。”說出來後, 陳大牛又一副渾不在意模樣。

方言一怔, 這時才想起來了，那邊張繼也了悟點頭，不過他沒有開口說話, 而是由方言自己做決定。

見兩人都看著自己，方言不禁笑了一下，“都這樣看著我做什麽？只要不耽誤你們自己的活我們是無所謂，就是大哥他可願意來我們這幹活？”

如今變成這樣的局面多少也是因為他的關系, 方家其他人他或許沒什麽想法, 但是這位大堂哥對他們三姐弟一直也都是挺照顧的。

不, 該說是對他們這些弟弟妹妹來說都是很照顧的。

所以方言並不討厭他。

陳大牛搓搓手笑呵呵地說：“不會不會！也不怕你們笑話, 我家地本就沒多少, 能在閑時找到活幹就好的。放心, 他不會介意的。”

“那就明天一起來吧, 能來嗎？”

“好。”陳大牛豪邁地一拍腿，“你們就是現在馬上讓我們幹活, 這就能上山絕沒問題！”

方言張繼不由得樂了，張繼提筆在紙上寫下最後一筆，吹幹紙上的墨跡，把夾板往陳大牛方向一擺示意他自己看，“陳大哥你看看要是沒問題就在這上面按下手印，明天就過來幹活吧。至於大哥的，等明兒他來了再續上。”

陳大牛看著挺稀奇, 依言按了手印，之後才好奇地問：“你們這幹活還用按這玩意？挺浪費紙的吧？”

之前在他前頭可是好一大幫子人，這若是人人都按，那得多費紙張了。

瞅瞅夾板上疊著挺有厚度的紙，陳大牛不禁咋舌。

不料只見張繼只是笑笑，仿佛洞察一切，“有些是當日結算，有些是做完後結一次的，後者就要簽這個，不過做工的時間就要我們說了算，還有要是做得不合格的我們也會要求重做的。”

“嗯。”方言接過話，面上帶著歉意，“這些我們剛才應該先跟你說清楚的，不過陳大哥你回去也可以跟大哥商量一下，看看決定按哪種，今天的這會我們可以先不算，等明天你們來了再一起決定。”

說完伸手拿過夾板，把陳大牛剛才按了手印的那張抽出來。

陳大牛見了張張嘴就要說話，不過最後還是沒有阻止，思考了一下點頭。

“那成，回去我跟妹妹妹夫商量一下。那今天就先這樣吧，我這就回去跟他們說去。”

說完就直接起身，方言張繼忙挽留，“在這吃了午飯再走吧。”

“不用了，我怕他們在家等不及。”

“也不差這一頓飯的功夫……行吧，那我們就不留你了，陳大哥慢走。”

“回吧，不用送了。”

把人送走後，家裏總算是暫時沒其它人來了，院子裏一終於恢覆寧靜。

方言本想去後院檢查一下蠶房，不過在經過架子下時又停住，最後還是跟著張繼坐回了椅子裏。

張繼在收拾筆墨，方言坐在他對面安靜看了一會，忽然開口。

“我們的蠶繁育得越來越多，可是蠶室不夠，另起房子的話又要花一筆銀子，而且明年你也要去城裏趕考，你看請人的事是不是不用太多？”

張繼擡眼看過來，手裏的動作未停，仿佛看出了他的不安，於是笑著安慰道：“雖然蠶繁殖得快，可是我們之前不是也收獲了一些蠶繭，你不是說那些可以做成絲綢？到時還怕換不來銀子？”

方言定定看著他，半晌道：“你就這麽相信我說的？”

這次張繼停下手裏動作，伸手隔著桌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捏了一下他的臉頰，爾後滿意地露出了笑容來，答非所問，“總算又長些肉來了，以後繼續多吃，不用太累，你看小錦小寶就比你肉長得快。”

方言：“……”

“怎麽生氣了？”張繼小心覬覦他的神情，忽而垮下臉趴在桌子上伸長手去夠方言的手，討好地說：“別生氣了好不好？你是我媳婦，當然是要相信的啊！”

看著這人一秒變精分耍寶，方言再忍不住嘴角直抽，最後無奈地心裏嘆口氣，還好剛來的時候也見到了這人的這一面，稍微也習慣了。

只是最近已經漸漸習慣了這人冷靜正常的一面，忽然‘不正常’一下他多少有點不忍直視。不過，這人卻似乎挺樂在其中的，時不時精分一下，且還玩得超開心。

現在似乎又多一個？

方言摸摸被捏的臉，無奈。結果他正想再跟對方提一次時，那人卻又忽然收起了所有的耍寶，又恢覆一本正經。

“上次不是說好了，我出錢你出主意，一起賺錢過好日子嗎？所以自然是信任你的，而且你看蠶繭不是有了嗎？桑樹不是也種得好好的？還有去年家裏不是也賣了一批白菜，讓我們大家一個冬天都不愁青菜吃了嗎？

這些不都是你的主意所獲得的結果？所以你也要相信自己一些，無論成不成功，最起碼這些都不是我們白忙活。”

“……”方言怔怔看著張繼，心裏有些感動，這樣被一個被迫綁在一起的人給予全心的信任以及不時給予鼓勵，讓他一時心思有些覆雜。

“還有，”張繼忽然開口，黑眸定定看過來，神情特別認真嚴肅，在方言也被他的情緒搞得下意識跟著提起心，屏住呼吸專註去聽時，方道。

“再說我們可是要過一輩子的，所以不用負擔太大，還有我。”

砰砰――

這一刻，胸腔裏的心臟突然不受控制地加速，回視著那雙深邃的眼眸，方言一時移不開視線。

忽而，那人的嘴角一揚，略低沈的嗓音也傳入耳裏。

“還有我的願望可是希望大家以後隨便吃肉，身上也都多長肉才好~哎？言兒你去哪？”

“……我去找小嬸說點事。”

方言頭也不回地說，張繼連忙起身欲追上，可又要收拾沒收完的紙筆，頓時有些手忙腳亂起來。

“等等我，我也一起去。”

“不用了，你就在家繼續念書吧，順便幫我抄好那些資料。”

張繼追了兩步，見方言真的不等他，只好又回來坐下，翻開方言這一年來所記錄的一些關於養蠶的，還有桑樹種植的註意事項。

甚至還有一些他列出來的相關計劃，這些東西方言都沒有避開他，而且還每次都還拜托他幫忙整理然後抄寫好。

如今已經記有快一本書冊那麽厚了。

看著那些一筆一劃書寫得特別認真的紙張，張繼臉上的笑容漸漸柔和且不自知。

重新翻開質量最好的白紙，張繼快速翻了一下那些最新的記錄後微凝神片刻，這才提筆開始抄寫。

其實方言總問他為何如此信任他，可是他自己卻一點也沒意識到同樣是信任他的，否則哪會這樣一點不隱藏的讓他幫著抄寫這些？

這些東西若是拿到外面，那可就是千金難買的寶貝。

誰家不是都死死把手藝藏好，哪會像方言這樣一點都不避著他？按他自己的話來講，他們就只是合作關系不是嗎？

可是――

張繼筆尖微微一頓，視線從那些端正的字跡上掃過，修長的指尖也輕輕撫過，眸光微沈。

一年的相處，他知道他和她還是不一樣的，所以――

未來挺值得期待的，不是嗎？

定定神，接著繼續往後面寫，可是在翻到另一頁時，筆尖再次停頓。

腌酸菜？

擱下筆，拿起那張紙幾乎一目十行地看過一遍。

回首朝隔壁小叔家望去，張繼臉上的笑容欲發大。

難怪在村裏人來詢問也秋收後種菜的方法時，會這麽大方地讓爺爺他們告訴別人，甚至還放話出去等收獲時他們家要收一些。

原來是這樣。

摸著下巴沈吟了一下，腦裏閃過紙上的列的內容，心下做了決定。

***

“咦？去鎮上？”

晚飯時，張繼把自己中午做的決定跟方言小錦講了一下，引來兄弟倆的驚訝，小錦更是直接望了合上嘴，剛夾進嘴裏的青菜要掉不掉的。

方言催了下弟弟小錦趕緊吃飯，這才回頭看向張繼問：“是紙和墨不夠了？還是蘇夫子找你去問學？”

“嗯，都有吧。”張繼微笑著回答，“順便去看看石料，你不是說要加建蠶房？正好順道去問問價錢。”

“可是我只是說說，我們現在都還沒賺多少錢，而且又剛買了稔山……要是現在就建房，根本就沒有錢，你買書還有紙筆怎麽辦？”方言皺了皺眉反對，“我們總不能老是花你爹娘留下的銀子，這樣也……”

“是咱爹娘。”

“……”方言頓了一下，可在對上張繼那雙認真的眼睛，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，便有些別扭地點點頭，“嗯，爹娘留下的，我們總不能坐吃山空。”

張繼卻仿佛一點不著急，淡定地給他們兩人各夾了些菜，這才慢悠悠地說：“怎麽會是坐吃山空呢？你不是就在努力的給這個家掙錢填補嗎？有這麽能幹的媳婦，爹娘地下有知肯定會非常開心。”

方言再次覺得那股異樣襲上心頭，總覺得這人今天的言行舉止有些怪怪的，但又說不上來。

“你都看到了？”

“嗯，我都給你整理抄好了。今天去找小嬸也是為了這個吧？”

在得到方言的默認後，張繼眉眼一彎，“所以明天更應該去一趟鎮上了，要先把你列的那些東西準備好，否則到時把菜收回來了再去準備，豈不是遲了？”

“可是現在也太急了吧，而且明天稔山那邊也要開始砍樹，你不在的話不好吧？”

“這個還有小叔在呢，沒關系。”

“那行吧，等會去跟小叔他們說一聲。”

“嗯，先吃飯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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